死亡，隐藏，不全之神
“所以，我们要怎么下去？”施淑看着车子扬长而去，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，“我又没有腮，我下去不是找死？”
“先下去吧您！”林灵并不理会，只是一下把施淑推下深水。
施淑感到……可以呼吸？
林灵在她周围凝聚了一个泡泡，然后比了一个“耶”的手势。“喂喂喂？能不能听见？这是为了应付一些情况的秘传法术哦～”
“好好好，是是是，对对对。”施淑虽然不可思议，但也有些迷乱，脚下还是软沙，但是再往前，就是一望无帝的深渊，她有些害怕。
“虽然但是，我现在能不能退缩。”并没有疑问的语气，更多是抱怨。
“抱歉，不行。”又是一下推搡，施淑闭上了眼睛。
一阵噤默后，施淑感到脚底软软的。她睁开了眼睛，泡泡下面，是……
一条鱼，虽说是深海，但长的也太随意了！施淑遏制住想吐掉冲动，赶快爬开，那条长的无以言表的鱼慢慢蠕动了几下，钻到沙子里去了。
“呕……唔姆，咳咳咳，这都是啥？”她还是有些恶心。
“没能进化的失败者罢了。”林灵的神情有些难看。顺着她的视线，施淑望向前方。
一篇废墟。
“人总是想方设法欺骗着自己，比如所谓回家不过是看看这片东西。”林灵慢慢向前游，施淑也蹬着向前飘。
这里的海草和编成林灵手环的，是同一种呢。这里的水，闻起来就透着咸味，除此之外，剩下的还有——冷，刺骨的寒冷。
两人继续向那片废墟前进，一路上尸骸灰烬，不知多少年，尸骨的灰依然在海水里飘荡。
“唔……”施淑更难受了，“这可比那些难看的鱼恶心多了……”她几乎真的要吐出来，可还是憋回去了。“话说……后面怎么那么广阔……？”
“你都tnd睡了六七个钟头了，我都没想过下坠还能助眠，你一闭眼就睡过去了，还是我把你拖过来的。”林灵没啥好脸色，“你不会以为我们的聚落在近海？”
“好吧……也是，这样也许更正常些……”她竖起猫耳，“什么声音……？”
一阵异响传来，脚下的沙地貌似有些松动。
“安保罢了……曾经最早先民的遗骸……”林灵的表情有些阴暗，“还在么……”
一堆黏糊糊的触手一下窜出来，扭曲蠕动着，想要把施淑绞成麻花然后扯烂撕成片。
“让。”林灵轻轻推开包着施淑的泡泡，“stell'bsna……y'hah……”
林灵不断重复着这段听起来毫无意义的话，触手渐渐安定下来，最后伏在地上，不动了。
“什么意思……？”施淑很迷乱。
“直译还是意译？”
“都说吧……我不想思考这个东西了……”
“安息吧，安息吧……或者你现在理解成我一直重复出入平安也不是不可以，这里毕竟是首都大门。古螺湮语，我们也只会这一句，而且只对门口的有效，再碰见就要开打咯。”林灵迈步向前走。
“首都……？”
“咱好歹也是个主权国家……以前。凡是海洋皆是螺湮的领土，这里是首都，拉莱耶城……以她的名字命名，也没人记得以前叫什么了。”林灵轻轻叹了口气，“现在，这个国家也不再了。”
“……你的家人……”施淑突然想起来什么，“你扯过的谎，真的很多。”
“是啊，但我觉得你们应该知道，我只是不想再提起……这不是什么能让人正常的事情。”
“但我希望你对她的情感至少是真的……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……每次她出门后5分钟你肯定跟着出去，平常也离她很近，很让人怀疑其中。”施淑摊摊手，表示并不在意她以前的话。
“因为有人对我有恩，而那个人希望我照顾好她……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也是骗人……你晚点总会知道的，你们就别老关心这个破事儿了。”林灵有些不耐烦，想要规避这个话题。她看见施淑目光开始有些呆滞，甚至慢慢放缓了脚步。
“这是什么……”
骨头和断肢还在水里飘荡，有的尸体已经腐烂，有的明显被灼烧，已经是炭状。眼球落在沙上，血水还微微发红。林灵不忍心看这些，慢慢别过头去。沙子有的也发黑，灰烬和建筑碎片也在一起飘着，断骨肆意扎在海草里。
“别开……”林灵拉开施淑，虽然以前也经历过惨绝人寰的事情，可那幢宅子里的事情比起来可还是太文明和温柔了。施淑已经迷乱了，手捂着嘴巴，眼睛里是惊恐和疯狂的神色。
林灵把她拉进一个石头包住的洞穴里，施法排开里面的水，用泡泡封住洞口，戳开包着施淑的水泡。把她扶起来靠坐着石壁，她不断的咳嗽，喉咙里发出液体的声音，呕吐物在七上八下，过了五分多钟，恶心的感觉才渐渐消下去。
林灵打开匣子，拿出一捆已经被冻到脆的木柴，用石子围起一个圈，把柴火小心的堆进去，又拿出同样坚冷的打火石，哈了好一会气，擦了又是三分多钟，终于擦出火星子来。
“……”施淑想说话，但还是沉默了。林灵叹了口气，拿出两根木签子，穿了两串刚刚采的海草，放在火边。洞里暖和起来，水泡壁隔绝了潮湿，但是没有隔绝温度，外面的深海想必是寒冷刺骨。施淑只是看着火光，眼神依旧散乱。
“多少吃点罢。”林灵把一串递给施淑，“在这里可没什么东西可以吃，能有点这玩意儿已经很不错了。”
“你们以前也只吃这个？”施淑接过来，看着 并没有动口。
“以前啊……岸上会有定期来的商人，我们会批发一点在下面能吃的东西。也会抓一点海货到港口去买卖。大鱼吃小鱼，小鱼吃虾米，海里对我们来说，能吃的也很多啊。”
“每个族群，都会把进化出他们的动物奉为圣物，你们这么吃海里的……在信仰上不会与别的居民产生分歧吗？”
“信仰肯定是有，分歧嘛……各家是各家的事儿。只要坚守本家，别人也不会对自家有什么异样的看法……”这个话题，又像使林灵想起了什么，她也沉思了一会。
“我们只能在这种地方休憩吗？木柴迟早会耗尽……”施淑开始担心一些很现实的问题。
“拉莱耶的墓穴可不比首都小多少……而且下面隔绝了水。燃料的话……我听说骨头和那种焦黑的尸体也不是不行……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做那种事情。木柴能供我们一个星期，先提前采一点海草好了。我们的建筑也会用到木头，有残垣断壁也捡些好了。”
“……那拉莱耶的墓穴，在哪里？”
“首都的正中心，从那里可以下去，不过到现在为止，除了以前一些很有威望很有信仰的老人会下去，和神一同长眠外……估计没人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。”
“……所谓的神……到底是怎么选出来的……”施淑理理头发，抱怨着，“虽说他们都是曾经着实伟大的人物……可那也是对他们的人民来说罢……”
“那就足够了，至少现在每个国家都是法治社会，那就说明至少有一位是全球的伟人了。”林灵抹了抹签子，放回匣子里。
“……也是。”施淑也把签子给林灵，掏出怀表，“都下午了么……”
“那是……不过你还睡了几个钟头，你还是不要说这个话题了。”
“那我就不得不思考，这么长时间我们才下来，上去又该怎么做了。”施淑打趣道。
“那我会考虑的。”林灵又给施淑围上泡泡，“走吧，趁现在还早，今天应该能下去休息。”
二人在城区的废墟周围采集了足够的物资后，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准备，又踏进了这片充满悲伤地方。
“stell'bsna……y'hah……”林灵默念。
“逝者安息，逝者安息……”施淑也跟着，两个人就这么低着头祈祷着进了城。
仍是一片废墟，看似虚假的悲壮景象，并不会因为某人认为是假的并休息过后消逝。华贵的虚假仍是虚假，悲催的现实终是现实，林灵一路除了哀悼外，沉默不语。
二人拾了点残破的木块，搜走了一切能用的东西，甚至还有一些埋在地下的食物，虽然大多都坏掉了，但至少有能派上用场的东西，林灵甚至有些后悔没偷偷把屋子里的物资装一些在匣子里带出来。
建筑以同心圆的形式建造，而圆心，就是这座城市的中心，也是通往神之墓穴的所在。一口水井。
没有人会在海里建水井，它原本的用处是供奉神核，里建筑的距离也很远，本来也用坚硬的玻璃笼罩，只有一扇小门供出入。说是井，装饰也十分华贵，总之加起来就是非常显眼，仿佛想要和看见的所有人呐喊“神核在这里！”之类，现在神核已经被人夺走，井也残破了。
林灵随便找了块石子，一下割破自己手心，把手按在井上一个凹槽，血液进入，井暗淡的亮了一两下，然后开始出现裂缝。
“我去……”林灵赶快推着施淑推开，那个井在三四秒后，就炸开了。石块，金块，银块还有不知道什么珍贵物品做的什么装饰物飘在水里，只有一个入口在沙地上，慢慢打开了。
“你……你先下？”施淑试探着问，她可不会自己先下去。
“我也没下去过，其实……我觉得你先下也挺好。”对方显然也不愿意冒这个险。
“得了吧，我可不跟您来这个……”施淑把锁链穿过泡泡，缠在林灵腰上，“拜。”说着挂了下去。林灵还没来得及解开，就被跟着拽了下去。
水声风声呼啸，泡泡裂开了，但是周围并没有水。黏糊糊的管道不知道附着了什么东西，蜿蜒曲折了十几秒，施淑掉在一个小池子里，过了几秒，林灵压着大匣子激起极其大的水花，把施淑整个人都淋湿了。
向上看，管道里流了些海水下来后，就听见了关闭的声音，管道上附着的也是那些触手一样的东西，一想到刚刚和这么多触手亲密接触，施淑就感到一阵眩晕。
林灵拉着施淑爬出池子，解开锁链，环顾了一下四周，水晶石发着淡淡的亮光，墓穴的大门就在眼前，上面刻着一句用古语书写的告诫。林灵上前去，仔细端详了一会。
“非将亡者，勿扰长眠。若决心入，献上汝血。”
林灵说着，再次把手按上去，门亮了一半。
“呵……”她自嘲似的笑了一下，“神明的力量……么？”她招呼施淑过来，“你也来一下罢……没想到啊，神的全能也能窥探人间。”
施淑不得已照做，既来之则安之，锁链头的匕首在手心轻轻划了一下，手掌按上另一半门。短暂闪烁后，门缓缓打开。
先是一堆牌位的供奉处，按林灵所说，他们都是战争中牺牲的战士。
“跪下。”空灵的声音响起，施淑被不知名的力量按着跪倒在地。
“嗯？不必行此大礼，我又不是你祖宗……”林灵感到疑惑，想要把她扶起来，却被一下震开。
“侵略者之后裔，出现在此，有何目的？简直是胆大包天。吾之子民，又何故引狼入室？”声音依然响起。
“我是……‘雷雨夜’的……现任保管者……先，放开我……”施淑感到非常压抑。
“嗯？神器保管者……那可以放你起来……不过，你仍流着侵略者的血……”施淑感到渐渐能起身了，但下一秒，她的两条腿就飙出血来。
“暂时废了你的行走能力……当作处罚罢……”林灵看着无能为力，因为她知道施淑原先就是祖上参战有功而家族获封。到了这里，自然会吃点苦头，但这应该不可能。
拉莱耶的神核已经被夺走了。
“神核所储存的不只是灵魂，我不过是我灵魂中被分配出的一小部分而已……”一团水花凝结旋转，一个人形赫然显现，“带着一个真相和一个记忆。”水神的灵魂出现了，只是一个虚影，没有固定的形体，力量也很虚弱。
“吾之子民，林家之后裔，汝来此为何？”她的声音温柔而庄重，蓝黑的秀发如在水中一般飘逸着，华贵的长裙，纤细的长腿。但此时林灵只是先给施淑包扎伤口，甚至没有回答神的问题。
“身淌侵略者污秽之血者……比吾更重要么？”拉莱耶显然不悦。
“活人肯定比死人有用。”语气几乎把不敬写在脸上。施淑的伤口还在淌血，林灵没有别的东西，只能用海草扎起来。施淑嘴里含糊不清，剧烈的疼痛使她说不出话来，以目前的伤势来看，她暂时失去了移动的能力。
“……”拉莱耶皱紧眉头，几根触手从她的裙底伸出来，更细小，但是却含有最强大的毒性，被击中后大概只能麻痹等死。“不敬者当受罚。”
长戟瞬间切断了触手，枪尖抵住了拉莱耶的鼻头，“放肆！海之先神，海之先民！怎能……”高傲的神还是意识到了形势，这部分灵魂的力量太过弱小，若是只能激起些许水花和召唤几根触手，只得任人宰割。
“我尊您为神，我也肯定您的能力与地位，然而如今只剩看守墓穴的一缕残魂，就不要这么嚣张跋扈。”林灵的语气很恐怖，她又用余光瞟了眼施淑，“民族大义可以理解，她的伤势，在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前，我可以暂时不追究……”每个限制时间的词语她都说的很重，“……先给我解释一下罢，现在的情况。”她慢慢把长戟放下。
“……我早就知道……”拉莱耶的残魂放下水花，站在地砖上，“早该知道……他不会安好心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林灵背起匣子。
“抱着你的朋友，跟我边走边说。”神明的残魂进入了漫长的甬道。林灵抱起施淑，紧随其后。
“这里是光所照射不到之地，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么？”拉莱耶先问。
“这里是光神的视线不能观察的地方……吗？”
“是，”拉莱耶赤着脚走着，即使是一缕残魂，美貌和曼妙的形体也没有削减，“在这里，汝大可畅所欲言。”
“方才的触手，也是海之先民吗？”
“那是吾自身……”断掉的触手从裙底探出来，在艰难的重构，“吾如今只是一丝残魂，连重构自己也如此费力……况且只能蜗居在墓穴中……”神不是很高兴。
“您为什么会在这里？”
“……这是个以防万一的企划……如果真的有人动了吾……不会有人置之不顾……那么你们现在看到的吾，至少能有点用处。”
“不融冰霜缺的一块，在哪里？那个戟头的凹槽，明显可以放东西罢？”
神停下了脚步，“你要那个做什么？”声音微微颤抖。
“……那里面有我们需要的力量……”林灵深呼吸，“还有，那段真相？”
“你想要知道神战之阴影？你可知你会被光所灼烧？！”
“……命本已不长……我们都不是能到达最后的人……”林灵确认施淑还因剧痛昏迷着，“不如给我……总比被抢的去要好。”
“汝可知……汝同神谈标价……？”
“拉莱耶·默，我说过，我敬您为神，我不会做出不恭的事情，如果您不想您的身体被捣的破烂，您的墓穴被冰霜覆盖……现在的你不过是一缕孤魂，说实话，我如果想拿了那个东西，就不用和你在这里废话……我想知道那段历史……没被记载的就是他的目的……”林灵的语气开始咄咄逼人。
“你又怎么确定？这种事情……”
“有人和我说过，那人对我有恩，我想要，也必须完成他交给我的，我相信预言不会有错……”
“预言……？”拉莱耶沉默了，“……谢菲娜里·艾尔利伊……”
“木神之权能？我不在乎这些……告诉我，这一切。”林灵明显不耐烦，“他们只是抢走了你的神核，我不确定别的神有没有这样的预备，至少我要有一份这样的情报，这是我被交代的。”
“……”水神在思考，如今的孤魂，看守自己坟墓的预备，没有了力量，没有了权能，但她有曾经的她没有的……
“……我有，完整的我没有的记忆，我不能告诉你全部，但我能和你诉说，这一段秘密。”
“可以。”林灵爽快答应，“那更好，我接受这个。”
“跟我来，”拉莱耶继续迈步，“把吊坠装进凹槽，你就会知道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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